第94节
她顿了顿,还是迟疑地说出来:“妈妈只是觉得他们家的情况,实在是有点乱。他爸爸在外面养情人,他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养出的孩子,我不放心——”
“……”
所以,夏芳卉看到了提及章悦的那些聊天记录。
因为误会,才会这么愤怒。
宁岁能理解夏芳卉的初衷,但是她觉得很抱歉——因为她,谢屹忱最难以启齿的伤疤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说了出来。
没有一丝丝遮掩。
“可是他也不想这样的,他也想有正常的家庭啊,他父母的行为也给他造成了伤害,难道还要他来承担相应的后果吗?”
宁岁觉得自己被谢屹忱哄得逐渐敞开的壳又要关上了,紧攥着手指,慢慢红了眼眶,“而且,他和他父母也不一样,他一直都对我很好的!”
“……”
夏芳卉沉默。
宁岁自责地揉了揉眼睛:“还有,这是秘密,是他信任我才告诉我的……”
夏芳卉抿唇:“妈妈不会说出去的。”
宁岁摇头:“妈妈,你总是这样,用自己的那一套标准去评判我身边所有的人和事,总是不由分说就给别人下定论,你做这些有考虑过哪怕一点点我的感受吗?”
夏芳卉倏忽怔住。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心跳在胸腔内疯狂跳动着,宁岁轻啜出声,“非常非常不喜欢你干涉我的生活。”
“不喜欢你给我报的那些兴趣班,不喜欢你安排我学这学那,不喜欢你窥探我的隐私。”
“我已经十八岁成年了,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有自己的爱好、生活和交友圈,为什么你什么都想要管?”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不是供你摆弄的人偶,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她抬起眼睛,终于把这么多年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一字一句地咬道:“妈妈,你的控制欲已经强到让我快要窒息了,你知道吗?”
夏芳卉怔怔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太阳光晒得刺眼,晒不融那些凝结在空气中的罅隙和龃龉,两个人彼此面对面站在冬季曝晒的阳光里,谁也没有再开口。
—
回去之后宁岁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谁来都不开门。
她裹着被子蜷缩着窝在床角,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眼眶潮了潮,就抬手抹掉。
宁岁初中的时候背着夏芳卉去找学校的心理老师,咨询过后对方夸赞她说,她是个共情能力极强、但又很能控制自我的人,虽然可能只是安慰,但宁岁一直记到现在。
所以她很快就没有再哭,只是觉得浑身上下沉甸甸的难受,就抱着双膝发呆。
中间似乎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但是因为没有听到回应,对方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了。
“……”
后来宁岁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点,将近八点多了。
外面很安静,始终没有人再过来敲门。
宁岁迟疑着推开房门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桌上还热着饭菜,用小伞形状的罩子反扣住,有黄豆海带蒸排骨和小白菜,还有一碗汤面。
宁岁倏忽想起,夏芳卉说过她今晚就要去外地出差。爸爸应该送宁越去上钢琴课了,要在那边陪着。
宁岁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又回到房间。
过了会儿,宁岁才察觉到,她又开始有点回到发呆的状态了。宁岁晃了晃神,直起身,拉开抽屉,看到被她珍重放在中间的小马车。
盯着看了一会儿,宁岁掏出手机,踟蹰着给谢屹忱发消息:【可以打电话吗?】
没过两分钟,屏幕上显示他的来电。
宁岁心里一跳,轻轻清了清嗓子,直到确认她自己是正常的声音,这才接起电话。
谢屹忱刚刚跟爸妈吃完应酬饭局。谢镇麟和邱若蕴还有事要忙,让他自由活动。
他正好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溜达,低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想我了?”
宁岁抿了抿唇,鼻子忽然有点酸。
她嗓音细软,没说什么,乖乖认下:“嗯,想你了。”
那头稍顿一瞬,像是察觉到什么:“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宁岁心里面那点委屈又冒了出来,她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否认道:“……没。”
她顿了顿,尽量平静且自然道:“就是昨晚没睡好,现在好困。”
谢屹忱说:“那就再睡会儿。”
太多太多情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倾诉,宁岁闷声道:“嗯,好。”
那边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须臾后,他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谢屹忱轻笑:“我也刚吃完呢。”
“那就好。”宁岁抿了抿唇,心想还是挂电话吧,“那你先去忙吧,晚点再说。”
谢屹忱气息温缓,片刻道:“好,那你再睡会儿。”
……
宁岁挂了电话,真的倒头又睡下了。
她的头有些痛,中间做了一个梦,但是内容记不清了,就觉得整个梦境有点压抑,闷闷的,像潮热的雨季,她知道是梦但是却醒不过来,感觉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住了。
再次睁开眼,外面已经入夜,窗外都是黑漆漆的,夜风凉爽弥漫,只有远处路灯下朦胧的光亮。
清脆的电话铃声唤醒了她迷蒙惺忪的意识。
宁岁揉了揉眼,才看清那三个字,很快接起:“……喂?”
她声音还有点微哑,谢屹忱的嗓音听起来倒清晰的多,仿佛近在咫尺。
“宁椰子,醒没?”
“嗯?”她还有点儿没找到状态。
直到他低声开口:“醒了就下楼。”
秘密
已是冬日末尾,夜晚清风阵阵,宁岁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谢屹忱。
他穿的还是白天送他去关口的灰色连帽卫衣,很是松垮地套在身上,他单肩背着包,侧脸的线条锋利清晰,高大挺拔,散漫地倚在路灯下。
宁岁只拿了手机就匆匆下楼。她从大门出来的时候谢屹忱恰好转过头,视线对上,他大步迎了过来。
宁岁脚下加快步伐,两人在榕树下碰上,她捏了捏外套衣角,轻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她刚刚睡醒,嗓音还有点闷。
谢屹忱低头凝视她柔软下垂的睫毛,说:“晚上没我什么事儿,待那儿也无聊。”
“啊。”宁岁盯着他胸口处发呆,小声,“可不是计划要两天的吗?”
谢屹忱抬手,替她细致拢了拢敞开的外套领口,片刻,散漫拖长音调:“这不是,有颗小椰子说想我了?”
“……”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宁岁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度回溯,握紧指尖。
视野里有轻微的雾气,她下意识就把脸颊往下埋,想藏进围巾里,却被他蓦地扣住下巴,将脸抬了起来。
宁岁没哭,只不过一双眼睛在路灯下浮着很浅的水意,似粼粼波光。
“怎么了?”谢屹忱喉结动了动,放低声音。
宁岁睫毛颤了下,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恳求道:“抱抱。”
谢屹忱眸光漆黑,什么也没有问,径直张开双臂,将她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