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羽尖最高处,赫然是一条拇指粗的黑色细线,在冰川之中若隐若现,一直延伸入不可见的冰下。
阿南跪下来,小心地查看这条细线,发现它绵延扎入冰中,不知是何物质构成。
她在冰面上呵了几口气,微融后的冰面更显透明,让她清楚看到了细线的尽头,是一根光华莹润的玉刺。
她的心口微微一跳,立即查看玉刺的周边。
玉刺被装在一个灰色石块机括之上,因为冻在冰中,所以黑线与灰石未曾相接。
但,阿南一下便认出了,那灰石便是当初在唐月娘家中见过的喷火石。
这石头见火则燃,遇水则沸,一旦周围的冰融化成水,它便会在雪中激发引燃。
只是,冰面透明度有限,再下方的布置,已难以分辨。
阿南抬手闻了闻自己刚刚摸过细线的指尖,发现有硫磺异味,顿时脱口而出:“是引线……这座冰川就如蜡烛,下面应当是可以引燃的东西,甚至这地下可能就有黑水,一旦有了火星,这青鸾雪峰怕是会迅速融化,然后……”
被封印于雪峰之中的疫病,将随着化掉的雪水汩汩流向四面八方,经由地上、地下和活物,将疫情扩散到全天下,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无可避免。
阿南的脊背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摸了摸包中冻成冰坨的药渣,才稍感安心。
“看来,要消弭此次灾祸,必须做到两条,一是阻止这座冰川融化,二是截断雪山与外面河流的关联。”朱聿恒自然也知道,这雪峰中封印的邪祟无孔不入,随时可能将任何人变成寨民惨死的模样,“事不宜迟,咱们先把阵法解除了吧。”
阿南点头,指着那条黑线道:“黑线引燃,启动玉刺之际,恐怕就是青鸾燃烧之时。到时冰川融化,一切便都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我们得尽快解决掉这源头……”
“解决?你们以为自己能解决得了吗?”猛然间后方有怪笑声传来,二人一听便知道,韩广霆阴魂不散,果然还埋伏在暗处中。
他从下方纵身而上,厚重的黑巾蒙面,显然是在阻隔此间疫病。衣服上虽然被朱聿恒割开了几个大口子,并且沾染了几处鲜血,却因为没有伤到要害,他身姿依旧自如,攀上雪峰之际,直接便向着正中间的黑线扑去,似要启动这个阵法。
阿南手中的流光与朱聿恒的日月同时射出,企图阻拦住他的身形。
谁知这只是个声东击西的动作,他看似向着黑线而去,却在他们阻拦之际,手中的日月猛然回击,向着朱聿恒的任脉而去。
朱聿恒立即回防,心下洞明,原来对方是要以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来驱动玉刺,启动这个阵法。
多次交手,朱聿恒早已了然如何反控对方的日月,迅速化解了他的攻势,将他的身形逼了回去。
对方急速后退,身形转向了羽冠,躲避于冰块后对抗他的攻势。
就在朱聿恒的日月笼罩住羽冠之际,对方的日月骤然一扯,引动了无数光点尽数缠住冰冠,打得冰屑乱飞。
眼见日月攻势被挡,朱聿恒自然操控它后撤。
耳边只听得咔咔声响起,那羽冠居然是活动的,在他往回拉扯之际,日光下它缓缓转动,竟如青鸾回头般,鸟喙转了过来。
冰雪羽冠在日光之下灿烂无比,汇聚了金色的日光,在冰川上投下斑驳的光彩,光点纵横。
阿南被这些刺目的光线迷了眼睛,正在眯眼侧头之际,忽然心中一闪念,脱口而出:“不好!”
朱聿恒显然也想到了,他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日光被冰冠汇聚,灼热光斑直直射向了隐在冰中的那根黑线。
阿南立即飞身扑上,手中流光闪动,射向冰面,要将那条黑线截断。
然而她的流光再快,又怎么快得过日光照射,只听得嗤一声轻响,那根黑线也不知是何等易燃之物所制,已经燃烧了起来。
韩广霆手中日月旋转收回,戴着皮面具的脸僵硬未动,唯有嘿然冷笑的声音响起:“一甲子前,这条火线便已经设在了冰川中。六十年来冰面侵蚀变化,它逐渐从冰川中冒出,呈现在天日之下。原本阵法会在下月初启动,那一日的阳光会穿透羽冠,正好照射在这个阵眼之上,然后将其点燃。如今——是你亲手开启了这个阵法,也引动了你自己身上的山河社稷图,一啄一饮,莫非天定,你们想必也能甘心承受!”
说罢,他袍袖一拂,清瘦颀长的身躯飞纵向下,显然要赶在阵法发动之前,尽快离开。
阿南手中流光疾挥,正要堵截对方去路,却忽然瞥到身旁朱聿恒的身躯倒了下来。
她心下大惊,手中的流光还未来得及触到对方,便只觉得天灵盖上一点灼热骤然炸开,随即,剧痛引发了全身旧伤,抽搐牵动,让她整个人倒了下去。
韩广霆落在下方,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一声冷笑,身影迅速消失于冰峰之下。
眼前日光陡暗,阿南抱着尖锐刺痛的脑袋,想起了那一日在玉门关,傅准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一个在心,一个在脑……而你身上六极雷总控的阵眼,在我的万象之中。
“你千万不要妄动,更不要尝试去解除,毕竟,我可舍不得看到一个瞬间惨死的你……”
只是她一向豁达,自小便在刀尖上行走,即使知道傅准在自己身上种下了六极雷,但因为他失踪后无法再控制自己身上的毒刺,因此也将其抛诸脑后,只等傅准再度出现之际,再行解决。
谁知,在这冰川绝巅之上,阵法发动之时,她所料竟然出错,身上的六极雷与朱聿恒的山河社稷图响应,而爆发之处,又是如此关键的要害之处。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尽头了?
…… 冰雪鸾冠(2)
她脑海之中,骤然闪过下方山洞中指引她的万象,不由得心下狠狠骂了一声“王八蛋”。
手上传来微颤的握力,是朱聿恒茫然痛楚地摸索着,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颈椎僵直,脸颊艰难地一点一点挪移,终于侧向了他。
自他的脖颈延伸向下,纵贯胸口的任脉正在爆出青筋,如一条夭矫的诡异青龙就要冲体而出。
面前的冰层之下,黑线已经燃烧,火线蔓延入冰层,即将灼烧至玉刺。
冻在冰层中的玉刺,逐渐受热融化周围冰雪,玉刺在冰层中松动,向下方机括坠去,眼看便要启动下方点火装置。
阿南看见朱聿恒抬起抽搐的手,竭力抬手抓向了自己的心口。
在那里,血脉中涌动的毒瘿,正剧烈抽搐。
阿南强忍头痛,将他的手一把抓住,喘息急促:“别动,我……把冰层下毒刺挖出来,绝不能让它碎在阵法里,引动你身上的毒刺!”
“不……”朱聿恒却抬手紧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前推去,“现在,立刻……击碎它,让黑线断下来,决不可……让阵法启动!”
阿南头痛欲裂,只觉得自己头顶百会穴剧痛钻心。
她眼圈通红,神智紊乱,可心中还有最后一点清明,让她知晓这是阿琰生死存亡的时刻:“可……这是你唯一的、最后的希望了!”
毕竟,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已经一条条爆裂。
就连一直无法追寻的督脉,也已经在他的身上显了形,烙刻在了他的脊背之上。
这是最后一个阵法,最后的希望。
若再被毁的话,阿琰的性命,怕是要就此彻底湮灭。
他们一路追索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