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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逢秋走进来,说箱子和家具都抬出来了,这就带青娥去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选几样拿去,青娥忙不迭道谢,和老夫人告辞看家具去了。

冯府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樟木箱纵然有年头了,可那漆面却仍闪闪发亮,再看边上的躺椅,擦干净瞧着和全新的无异,哪像是闲置吃灰的东西。

逢秋在边上朝她笑,“都喜欢都能派上用场,我晓得,这就叫人给你抬去。”

青娥也掩嘴偷乐,拿手肘轻碰她,“又叫你看明白了!”

二人也许久不见,闲说起话,并不急着走。

就见王斑从回廊那头小碎步赶过来,对逢秋说道:“我们少爷说凤来阁收拾出一屋子的闲置,知道赵家大嫂子今天过来,正好也去凤来阁瞧瞧,要有喜欢的就拿走吧。”

青娥一怔,逢秋还当她抹不开面,“你去看看,少爷用东西不俭省,没准还是全新的呢!”

“那我看看去。”青娥点点头,挑眼望向王斑,后者比她镇定,揣手兀自踅身带路。

这还是她第一回 去到凤来阁,但也没能进到内院,跟着王斑绕过一众林立的假山石,来在一间偏厅,那地上搁着几件旧家具,青娥一眼相中了当中的黄铜镂花炭盆。

“这都随我拿?”她眼睛滴溜溜在厅里转了一圈,“少爷呢?他叫你带我来的么?”

王斑垂眸道:“少爷人在学里呢,这些都随你拿,拿不下我叫小厮来抬。”他从衣襟摸出个条子来,压低声量道:“这个你收下,到没人处再看。”

青娥将那纸条在手心里打开,十来个字,只认得当中五个,“这写的什么?我不识字,少爷写给我的?”

王斑迟疑将纸条接过去,心说她怎么能不识字呢?总觉得和少爷心意的女子,就该读过书识过字。

青娥不大好意思道:“我也认得几个,这上头写‘上元’我看明白了。”

王斑看过字条,“少爷这是约你上元夜一起去街上看社火花灯呢,你要能出来,就到外头街上等他。”

青娥拿指头在上面点点,“上头这么多字,只说了这些?还说什么了?这两个字是我的名字不是?”

她求知若渴望向王斑,两颗眼珠比玻璃珠子还亮,多漂亮的一张脸,王斑两腮一红,心说不识字又怎么样呢。

他避开眼神道:“少爷还说他近来虽忙,但读书写字时想的也是大嫂子你。”

青娥喜滋滋揉手,谢过王斑,将那字条要回来,揣在身上,只拣了那件炭盆,挎上走了。

少爷想着她,这便够了,他现在待她的好她都会记在心上,往后不欢而散了,也能拿出来回味。

那可是江宁织造府的小少爷啊,青娥盼他会试拔得头筹,这样她就能说,“我曾经也和那江宁织造府的长房独子,就是当今那个什么官儿相好过,他待我极好,我也喜欢他。”

大过年的,赵琪不知上哪弄来一堆爆竹,“辟里啪啦”在酒铺门口放了一连串,把来乞食的狗都给吓跑了,青娥坐在门槛上嗑瓜子 ,喜气洋洋乐乐呵呵地看他忙活。

“琪哥,不放了,留着正月里再拿出来热闹,我饿了,吃饭吧。”她掸掸裤腿的灰站起来,赵琪跟在后头进屋,顺便将铺门带上。

今晚两个人有六个菜,赵琪舀了好酒来喝,也非撺弄青娥喝点。青娥蹲在边上拨弄新炭盆,这件气派的家具在这厅里格格不入,但她看着欢心,入睡也要抬到房里。

刚吃两口,赵琪便笑着提议,“来,咱们碰碰杯。要不吃个交杯?”

青娥白他一眼,碰杯呷一口酒,“谁要跟你吃交杯。

赵琪嘿嘿笑着连喝两杯,青娥不禁皱眉劝他,“别喝这么快。”

“没事,高兴。这骨头炖得香,刚才那两条狗就是闻着这味儿来的。”

二人其乐融融吃得额头发汗,炭盆将整个屋子烤得热烘烘的。

赵琪打个酒嗝,热得在大冬天光膀子,挥动着两条筋肉虬结的胳膊,跟她高谈阔论,青娥说他脑袋让门夹了,催他赶紧把衣服穿上。

“青娥。”赵琪喝了酒浑身暖和,搓搓手与她认真盘算,“等到浙江,咱们盘块地,我真不赌了,我发誓,你看我这段日子是不是都没怎么用钱?真的,我当个荷官挺好,以前在宝局上人玩我,现在轮到我玩人,你管着我,别叫我赌。”

青娥半点不带相信,兀自掰饼吃,“我不信,差不多的话不知听过多少遍。”

“青娥,我真想跟你安定了,你管我我一定听,咱们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就因为我这点臭毛病,愣是没攒下多少积蓄,只等这次干票大的,我答应你,咱们就此收手,到浙江买块地,生他个十个八个。”

“十个八个,当狗似的养?你养得起?”

赵琪也急了,“那怎么着?我养不起你跟谁养?你还想跟谁安定?”

这一问可给青娥问着了,筷头咬在嘴里,默默把眼皮垂下去,“我可没那么说,我是不想听你说大话了。”

赵琪倏地将筷子拍在桌上,碗里的酒洒出来,溅在青娥手背,他浑身肌肉都紧绷着似的,蓄势待发,“这回我说的都是真的!青娥,青娥。”

他越说越激动,绕到青娥身边,用坚硬的胳膊搂着她,比先前都要强硬地与她亲热,青娥皱起眉偏脸直躲,沉声叫他住手。

都道酒是色媒人,赵琪便想趁着今夜酒水做媒,与青娥成个真夫妻。

间壁冯府不合时宜的放起焰火,青娥所有挣扎都被一声声盖过。

她让胡茬扎得难受,猛推一把,动了气,“做什么你?喝半斤猫尿便要对我用强了?”

赵琪察觉她的不情愿,也不敢真对她用强,喘气连连道:“青娥,你只说,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容得下你?我晓得你清白,可别个未必听你解释,你又那么漂亮,新婚夜不出血,谁相信你是雏。”

青娥身子倏地僵持,赵琪也是一愣,偏脸看她,才转过去就被贴了一记耳刮,半边脸孔发麻。

赵琪捂着脸,清醒些了,望着青娥掀帘回屋的背影,仓皇叫了她两声,她不理睬,恼得赵琪直扇自己大耳帖子。

这事于青娥是个结疤的痛,那年兄妹两个行骗让人抓着,被好一阵踢打,又追又逃,好容易跑脱了,等鼻青脸肿地回过神来,就瞧见青娥裤子上洇了滩不大的血迹。

青娥发觉那不是月事。

也不知是让人打得,还是翻墙摔得。

赵琪为安慰她,笑说:“得亏咱俩一起挨打,不然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清白,还怎么嫁人呐。”

青娥那时根本没认定他,可他说得没错,除了他,不会有人再相信她的清白。

她只好故作不在意地拍拍浮灰,倔强又小声地嗫嚅,“我知道我清白,谁说我不清白。”

酒铺的夜空一瞬明亮,仰脸便是间壁冯家的烟火,照亮青娥清明的眼眸。

她晓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她不再愿意迁就赵琪。

可耳听着焰火澎湃绽放的声音,她被一堵堵墙阻隔,看不见那独属冯家的热闹,辨不清小少爷说喜欢她的模样。

开年三天青娥都没怎么和赵琪说过话,赵琪后来越想越气,二人便冷战起来,他宿在河边,身上钱财很快挥霍一空,待没钱了又回到酒铺里翻箱倒柜。

年初四这天,青娥起早赶集回来,就瞧见赵琪眼下黑青地溜跶回来,有意无意叫领口松动着,好让青娥看到他颈子上的唇痕。

青娥半点不介意,反而觉得他撅着屁股翻东西的样子很可笑,走上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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