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余世泉习惯性地打压贬低余鹤,在余世泉眼中他余鹤就是干什么什么不行。
不好的回忆消散半秒,又凝结回来。
余鹤一只脚还没踏上‘诚觉一切皆可原谅’的境界,就被余世泉简单的六个字拉了回来。
还是原谅不了,连已经释了的那些然都全部回来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怨灵这种东西,那余鹤此时身边应该全是黑雾,不断讥讽余鹤居然妄想得到不属于他的亲情。
余鹤冷下脸,不再说话。
气氛有些许紧张。
然而在医院里这种凝重气氛并不少见,护工见惯不惊,搬来椅子招呼几人坐下。
余鹤对热情亲切的大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顺着护工拽他的力道坐在了椅子上。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比走廊淡略淡,还有化学试剂的苦味和一种水果过度成熟临近腐烂的味道,余鹤环顾病房,在角落里看见三个还没拆封的果篮。
果篮里的香蕉已经起了黑斑,芒果皮微微发皱。
余鹤找到了这股糜烂果香的来源。
没有人会喜欢病房,这里的一切都在昭显生命的流逝,就连过了保质期的水果都像在暗示什么。
余世泉先和余清砚说了会儿话,一问一答很是和睦,他情绪也很稳定,没有对余清砚指手画脚。
余鹤打眼一看就知道余世泉在端着,跟谈生意似的每句话都是揣摩后说的。
余世泉的男权思想很重,为展示自己在家里的绝对权威,习惯性否定别人的观点,用训导的语气教别人做事,余鹤明白过来余世泉本质后,当然不会顺着他,和余世泉说话总是句就能呛呛起来。
两个人都假了吧唧的,说的还挺带劲。
余鹤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看这对亲父子对着演戏哄对方。
话题很快就绕到余鹤身上。
和余鹤说话,余世泉毫不客气:“听说你最近跟在傅云峥身边?”
余鹤一点头:“是。”
余世泉放下汤勺,用纸巾按了按唇角:“在余家时一点本事不肯学,离了余家只能做这种事,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不觉得。”余鹤仰靠在椅子上,对他这个相处十九年的爹十分了解:“你就直说你想干什么吧。”
余世泉被余鹤噎得微微一窒,呛咳起来,他一咳嗽,胸腔里发出呼喽呼喽的蝉鸣,像是肺里积了水似的。
一听这动静,余鹤换了个姿势,刚想站起来,护工和余清砚就已经围了上去,拍背的拍背,端水的端水。
混乱中,张婉握了握余鹤的手,目光哀而不伤,像是有许多话想对余鹤说,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好好跟爸爸说话。”
余世泉止了咳,抬手指了指门口,余鹤以为是要自己滚的意思,面无表情站起身,却听余世泉问:“门口的人,是他派来跟着你的?”
门口的人?
余鹤往病房门口一望,病房门有一块儿玻璃,通过玻璃余鹤看到半个衣角,是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余鹤:“”
真是奇了怪了。
余清砚二十分钟发现有车跟着他们,余世泉十分钟发现病房门口有人守着。可余鹤出门打篮球那回,整整三天都没发现有保镖跟着他,后来要不是傅云峥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被人暗中保护了三天。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余鹤收回视线,回答道:“可能吧。”
余世泉淡淡道:“回趟奉城还要派人跟着,傅云峥很不放心你啊,是担心你来看我出什么事,还是怕你趁机跑了啊。”
余鹤的火蹭得冒了上来,怎么挺正常的事到了余世泉嘴里就跟别有用心似的,要不是傅云峥早先就和余鹤说过,凡是从庄园开出去的车都要跟,余鹤还真就让余世泉给绕进去,以为傅云峥在派人监视他。
余鹤不愿意和余世泉掰扯,他的态度微冷,无所谓地回答:“不放心就不放心呗,我有什么办法。”
余世泉说:“你现在无权无势,就是人家手上的蚂蚁,别吃了点甜头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碾死你也就是顺手的事。”
余鹤抱臂靠在椅背上,心里一分钟都不想再呆。
余世泉继续教训余鹤:“从前, 你是余家的少爷,旁人就算觊觎也要考虑余家。清砚回来时,你不管不顾, 非要和余家断绝关系,现在被傅云峥瞧上还算不得什么,等他厌了才是你吃苦头的时候。”
“我非要和余家断绝关系?”余鹤才反驳一句, 张婉的手便落在余鹤腿上,止住了余鹤接下来要说的话。
张婉柔声劝道:“余鹤,你先听你爸爸说嘛,知道你被傅云峥带去了云苏, 你爸爸急的好几晚都没有睡好觉。傅云峥不是普通人,他的权势远非你看到的那样简单,我们就是想把你从他那里救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余鹤拧起眉,不解道:“什么叫把我救回来?我又不是被他绑架的。”
余鹤不提还好,一提绑架两个字, 张婉的泪水便簌簌地落下来,倒好像余鹤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搞得余鹤自己都怀疑起来,难道自己真特惨特可怜?
张婉用丝帕捂着脸, 哽咽着说:“我们都知道了…清砚上次见你回来, 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你别怨清砚, 是我逼他说的。”
余鹤:“???”
他瞥了余清砚一眼,用眼神询问:你说啥了?
余清砚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用口型告诉余鹤:伤。
余鹤:“ ”
是了,他上次在傅宅见余鹤, 唇边眉角都带着伤,可那伤是他打街边篮球时打架留下的啊,怎么会让余清砚解读成傅云峥打的?
有毛病吧,能不能念他点好,非得盼着他在傅云峥身边遭罪是吗?
余鹤扒开张婉捂脸的手,看着张婉含泪的眼解释道:“那不是傅云峥打的,那是我在外面打架…”
张婉双眼含泪,柳眉微蹙,又要哭。
余鹤赶紧说:“好好好,我以后也不打架了,您别哭了,行不行。”
这话听着像是嘴硬,张婉怎么能信?
余鹤从小就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也不会说,这回离开余家更是糟了天大的罪。
赶走余鹤,张婉不舍得,但和丈夫的命比起来,这只能如此了。
余世泉确诊后,曾经带着余鹤做肾源匹配。
结果显示,余鹤肾脏的型号并不匹配,按照常理来说,父子间肾源匹配的概率非常大,余世泉这才心生疑惑,发现了余鹤不是他的孩子。
这是个糟糕的消息,可同时却也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孩子的肾源可能符合捐赠标准。
余世泉找到了余清砚。
余清砚心重,为了让余清砚尽快把他们当成家人,张婉必须装作和这个陌生的亲生骨肉十分亲近的样子。
这就必须赶走余鹤,否则余清砚不会信任他们。
张婉只能安慰自己,好在余鹤是个男孩子,也没有吃不吃亏一说,等她丈夫病好了,把余鹤再接回余家,余鹤就又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了至于余清砚,是自己的亲骨肉,要真能捐肾救余世泉一命,余家也会好吃好喝地供他一辈子。
两个孩子都留在余家,丈夫的病也能治好,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得知余世泉的病情与余鹤身世那天,张婉和余世泉商量一整晚,最后余世泉提出了这个计划。
张婉开始并不同意,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