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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啊,所有人都如愿以偿了,只有那个襁褓中早产的瘦弱小婴儿,生下来就被征去了做自己的资格。这是陈蔓农至今都无法放下的痛。
此刻身在医馆,难防会有患者忽然进门,楚月西忍住揽爱侣入怀安慰的衝动,轻轻拍抚着陈蔓农后肩温柔宽慰:“盖阿衡如今心结有二,倘得解,再辅以调理通疏,年轻人转头就是生龙活虎,你信不信?”
“你说的怪简单,”陈蔓农被逗得抿嘴一笑,轻轻拍了一下楚月西,模样有些又哭又笑,“那你知道小衡子心结在哪里?”
楚月西一摊手露出手中地瓜干,挑着眉说:“那还能在哪里,一个在他们穆家朝堂,另一个在咱家院子呗,呐,搞定两个姓元的再搞定一个姓乔的,万事大吉喽。”
陈蔓农被彻底逗乐,方才聚于心头的阴郁被爱驱散于无声,门外恰在此时进来几位病患,虚弱打断了二老交谈:“敢问楚大夫可在?”
“在的,我就是。”楚月西握了握陈蔓农手,将身去往诊桌,开张治病去了。
后院东卧房,亲王躺在松软的棉被里并未立马睡着,她很想睡,闭上眼后脑子里却是一派纷杂凌乱,于是睁开眼再闭上,再睁开再闭上,翻来覆去间,亲王的腿不慎磕碰到睡前随手推到旁边的炕桌。
桌上放着东西,被亲王的大力一磕带得沉沉挪了位置,亲王闻声探头,看见炕桌上放的是方便携小砚台。瞬息之间,亲王想起楚月西叮嘱要乔秉居少伏案。
她做什么呢需要长期伏案?亲王曾因朝堂政治而暗中派人调查过下属大臣乔弼达家,知道乔秉居是在乔家二嫡子意外身亡前就从元家过继过去的,那年乔弼达两个嫡子为救元拾朝双双殒命大运河上,庶出乔思明被乔弼达寄于乔夫人膝下,成为乔家名义上的嫡子,与被过继给乔夫人的乔秉居一起成为乔家嫡出子女。
乔夫人虽非是宽厚仁善之辈本性却也不坏,她两个儿子占着乔家嫡长与嫡次子名位,自己又有娘家撑腰,日子本过得无忧无虑,奈何夫君之心总不在自己屋里由是严厉内宅,对待府中庶出子女不算慈祥。
乔思明少时曾因不慎摔坏乔夫人一隻茶杯而被打得卧床逾月,但却对过继来的女儿秉居颇为宽容,可叹世事无常,后来,身娇肉贵的相府么女乔氏过继女被元在嫁给前副相秦步青的独子秦寿祖,秦步青辞相印归乡后,元在继承了秦家在朝廷里的所有势力,而秦寿祖没中过考试只是个白衣布丁,秦家无人继续在朝,乔秉居为跟着落为庶民。
至于乔秉居在秦家过的如何,隻一句往事不堪回首。
亲王枕着胳膊躺在那里把乔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在脑子里顺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需要乔秉居经久伏案的事,如此想来,伏案的原因大概就是她的爱好抄书了。
松软暖和的被子里,亲王收起胳膊翻个身,迷迷糊糊还在想着以后不会再让乔秉居抄书了,有自己在,乔秉居想看什么书她就找来什么书,要是真有找不来的,那自己就给她抄。
在秦家时乔秉居吃过太多苦遭过太多罪,如今来王府了,亲王就尽己所能让她生活得舒顺,亲王自觉对不起乔秉居,只能以此补偿。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亲王将来是要把乔秉居送回她原本的轨道上去的,如今发生的这些偏差亲王只能全力进行弥补,亲王知道自己对不起乔秉居,亲王只求来日一切回到正轨时,乔秉居能把她忘了。
亲王以此身,不敢入红尘,她希望乔秉居能忘记偏差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独把一个不为人知的美梦留给自己,成全了那个从未敢谋的痴心妄想,这便就够了。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亲王在睡意朦胧中,那扇虚掩的屋门被敲响,乔秉居的声音伴着灿烂阳光一道传进来,短时之间似在梦里又若在现实,叫人恍惚中分辨不出孰真孰假。
“阿衡,午饭刚做好,你想起来吃还是我给你端进来?罢了,外头怪冷的,你别起,我给你端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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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亲王今年虚岁二十又四的年纪,打有记忆起所学所行都是礼字当头,是连生病都会不在卧榻上吃药,今次不过仅仅只是熬夜公务,白日补觉间隙里竟又被人把饭端来炕上吃。
炕桌拉过来,一碗捞面条和两样卤码子放到亲王面前,乔秉居还送来条热毛巾,说:“楚姨她们已经吃上了,你也趁热吃,不够再喊我。”
坐起身的亲王拿着热手巾试图下炕:“其实,其实我……”
“嗯,什么?”乔秉居拿着托盘看亲王,静静等下文。亲王视线投过来,四目相对,须臾淡淡笑了,坐在炕上摇头:“没什么,你吃没有?”
乔秉居舒然一笑,说:“这就去。”
睡起吃,吃完睡,这般经历于亲王而言从未有之,午饭罢竟一觉睡到近黄昏。大抵是侍从来过了,新待批阅的奏书和他们送来的被褥一起放在屋中间原木色的方桌上,夕阳透过窗户洒在炕尾,落了亲王小半身,怪不得总感觉半条腿上尤其暖烘烘。
这一觉睡得效果还行,脑子里不再如此前纷乱无章,只是人有些昏沉。亲王抻个懒腰穿衣出门,厨房烟囱炊烟袅袅,医馆里传来谈笑阵阵,想起楚姨还要给乔秉居针灸,亲王迈步来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