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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逢疯狂跳动着的心臟,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莫名使人心安……
可是这种陌生的平静,却突然令谢不逢迷茫起来。
半晌后,他缓缓低头,自嘲一笑。
自己竟差一点忘记,文清辞“仙面罗刹”之名传遍天下。
他可以对自己体贴入微,也同样可以……随时取走自己的性命。
将捕兽夹带进宫的忠安侯世子,家族历经两朝,鸣钟食鼎、积代衣缨,根基极其深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御书房的灯,每晚都要燃至子时。
过度劳累之下,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一次症状比以往还要严重。
文清辞从原主留下的医书里,寻到了一个古方。
这个世界有一味名叫“芙旋花”的药材,以它为基础製成的药丸,服下之后可以迅速缓解头疼、昏沉的症状,说是特效药也不为过。
芙旋花生长在河流出山的峪口之中,并不算罕见。
但是它被采下后不过半个时辰,就会逐渐失去药效,必须立刻处理、製药才行。
思来想去,只能由文清辞亲自出宫才能完成。
和他一同去的,还有太医署里的几名医士。
见人这么多,文清辞索性借着这个机会,用“需当场试药”的理由,将谢不逢也带出了皇宫。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谢不逢和自己一样,几个月来从未踏出过太殊宫半步。
文清辞希望少年能借此机会,出去走走看看。
马车碾过长街,向城郊而去。
微风托起车帘,将外面的风景透了进来。
文清辞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街巷之上。
太殊宫外一圈,住的都是高官、勋贵,平常这里都是一幅门庭若市的景象。
但是今天,他们却全紧锁着院门,拒不见客。
紧张的气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太殊宫蔓延至整个雍都。
行至城郊,压抑感才逐渐散去。
芙旋花对水质的要求很高,雍都附近只有望河下游的峪口适宜生长。
午时阳光正烈,山脚下已生绿意,但远望山巅还有累累积雪尚未消融。
峪口狭窄,不时有疾风刮过。
为了方便行动,文清辞以一根丝带束起墨发。
阳光将他的脸,映得同纸一般白,眉间的朱砂也分外耀眼。
没了碎发的柔化,五官更显清冷出尘。
下了马车,文清辞便对谢不逢说:“殿下,今日我先我带医士去前面采药,您可以先四处走走,大概半个时辰后,再来这里便好。”
“好。”谢不逢看上去兴致缺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文清辞总觉得谢不逢最近几天态度格外冷淡,也不再像前几日一样,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了。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神医谷的《草药汇编》中,详细描述了芙旋花的生长环境。
文清辞带着人溯溪而上,向流石滩的位置而去。
望河河道曲折、狭窄,两边长满了青苔,几乎没有能够下脚的地方。
文清辞会些轻功还好,跟他一起来的医士则步履艰难。
但几人受传言影响,一心想隻离他远一点,行走的速度也不由变快了几分。
不过二十多分钟,他们便提前到达了目的地。
狭窄的河谷骤然宽敞起来,文清辞一眼便看到,流石滩的间隙,生长着朵朵红花。
“就是这里。”文清辞松了一口气。
亲眼看到芙旋花,几名医士无比兴奋“真的有!”一人忙将背在身后的木盒捧了过来,“我现在就去采来!”
文清辞轻咳一声,没有阻拦。
芙旋花的采摘,没什么特殊的,对太医署的医士而言不成问题。
对方三两下便将花摘来,装在了木盒里。
然而还没等众人紧张得心情彻底放松下来,采药的医士忽然发出一阵尖叫。
紧接着,人便朝直直地栽了下去。
木盒随之从他怀里跌出,落入了河道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文清辞下意识朝对方的脚底看去。
……涓涓细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漫过了流石滩上的石子,让脚下的路变得愈发湿滑。
静了不过秒,远方突然传来了隆隆巨响,震耳欲聋。
文清辞立刻抬眸,看向上游——
一块块巨大的冰凌与巨石顺着水流而下,顷刻间填满了河道。
不过眨眼,便滚至流石滩上。
“你们先躲开!”
“是是——”几名医士立刻朝高处而去,四肢并用,爬上了一旁的矮崖。
河道上的人也艰难起身,踉跄着向这里而来:“这……这是什么东西?!”
“是凌汛,上游溃坝了。”文清辞迅速答到。
望河上游的山峰,海拔有将近三千米,这条河在丰水季水流极其湍急,但是春冬之际,上游的河水与瀑布全部冻结,水流量只有平常的十分之一不到。
可这绝并不代表凌汛不危险。
现下,阳光晒碎了高达数百米的冰瀑与河流。
积攒了一冬的冰凌,全都顺着未化的那一点河水,从上游滚了下来。
枯水期的河流虽然淹不死人,但是河道里的冰凌,却能够轻易将河道两边的人卷进去,碾死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