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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认识到这一点时,内心自然是十分挫败的,但他是个不服输的人,年少成名的经历没有使他成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普信男,却使他比一般人更加坚韧。景元在几年内温习了上学时教过的和声配器复调曲式四大件、又恶补了最尖端的技术——八九年前他本科毕业时,编程与作曲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领域,现在对着可视化窗口敲几行代码,就能自动产出旋律了,真是奇妙。

只可惜缪斯并不以人类的勤勉分配神明垂青的次序。景元愈是深入,便愈发意识到自己的平庸,在前人浩如烟海的艺术创作前,他自然是渺小的,但哪怕与现世的同龄同行相比,他依旧常常感到自己的不足。

白珩退团后,云在高天的团队活动暂停,公司提出要给景元发行一张个人专辑,并期冀配合后续的全联盟巡演,挽回团队分崩离析给公司造成的经济损失,并且唤醒云五粉丝们的初心。

云在高天出道专辑的主题是少年心事,一张专辑十二首歌,大半都围绕着你爱我、我爱他的校园恋爱展开,剩下的则“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式地慨叹人生苦短、悲欢离合,在如今已经二十九岁的景元看来,简直是无病呻吟,若非其中仍有两三首大hit曲目,全都可以扫入黑历史的垃圾堆中。

唱片公司却要求他再写出一张这样的专辑来——这怎么可能?!且不说出道专辑中只有一首歌是他自己写的,就算全都出自那个十五岁的景元之手,如今只差数月便迈入而立之年的他,怎么可能重拾十五岁时的心境?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几年他朝着创作乐手努力的姿态,公司与乐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仅仅要发行这样一张专辑,更重要的是,这必须由他全权作词作曲、自弹自唱。

曾经间或因灵感迸发而带给他瞬时欢欣的工作室彻底成了景元的噩梦,半年来,有无数个黎明,他都是对着作曲软件空荡荡的谱面、在人体工学椅上沮丧地昏睡过去的。钟点工每月来做一次深度清洁,问他最近是不是新养了宠物,地毯上吸出的毛发差点堵了手提式吸尘器的管道。

景元没好意思说,那是他写不出来歌时揪掉的头发。

景元是被符玄的电话吵醒的:“抱歉,我今天有点事,能麻烦你去接一下彦卿吗?他十一点的高铁。”

景元记下车次,在平板上调出画图软件,配套的触控笔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用手指歪歪扭扭地写了“彦卿”两个大字,准备在出站口接人时顶在头顶,他一米八五的身高,那孩子不可能看不到。

“你没事吧?”景元分辨出那头的背景有电子屏叫号的声音,“你在医院?”

“啊……”符玄有些意外,“您耳朵真尖……我没事,我在陪我女朋友。”

她说着都有些好笑:“没什么大事,她昨晚通宵打麻将,胡牌时一激动晕过去了,没什么大事,熬夜加低血糖导致的休克,我在陪她打电解质和葡萄糖。”

景元寒暄几句,挂了电话,一骨碌从地毯上爬起身来,三下五除二脱掉睡衣短裤,抓起放在监听音箱上的衣服,套上,在淋浴间内对着莲蓬头接水洗漱,下楼在流动餐车买了早餐,冲向地下车库入口,又折回来:

“老板,再来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包子要一个白菜猪肉的,再要一个青菜香菇的。”

彦卿从罗浮的一个边境城市过来,景元去过那里一次。几年前有一个公益活动,云在高天去偏远地区的大学或高职校园里免费义演,再将其中获得的好心人士捐款转赠当地的中小学校,全团便是坐了高铁去的,之后又是倒大巴,最后一段大巴不开了,他们便坐在运输表演器材的货车后排,抵达目的地。

真的是很穷的一个地方,景元回首府后找了一个帮扶当地学生的公益项目,将每年收入的十分之一捐出去。

今非昔比,如今那个城市已经通了高铁,但高原开到首府,哪怕是最快的列车,也要坐五六个小时,几乎横跨整个罗浮——想来,彦卿应当是没正经吃饭的。

拎着包子上车,景元驱车上绕城高速。

非工作日的早晨十点,进城方向自然是有些堵的。景元开了车载电台,dj正在放江户某支老牌摇滚乐队的最新单曲,这个波段一般只放外国乐曲,这让景元感到很轻松。

手指敲着方向盘,景元眺望无尽的车龙,与远处灰蒙蒙的城市景色。他边开车边偷闲吃早点,心里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符玄会不会是故意的?昨天会议上他和彦卿卖cp这事最终不了了之,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作为旁观者也早已明白,这公司在营销炒作cp一事上一意孤行,不会因为当事艺人反对,就放弃拟定的商业方针。

景元从倒后镜观察身后车流,暂时看不出可疑的迹象,但就怕公司早就联络好了娱记,在高铁站候着他俩。到时候他这包子豆浆一递上去,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呢。

符玄昨天就给了他们彦卿的联络方式,镜流还将他拉进了新·云在高天的工作群组。下了高速,景元趁着等红灯的当间儿,飞速敲字:符玄有事不能来接你,我在高铁站p2停车场等你,车牌号是hcq123。你会自己出站吧?

按下“发送”,景元忽然又意识到:这么鬼鬼祟祟的,岂不是更显得做贼心虚?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去月台接人。

后面的车嘟嘟嘟狂按喇叭催促他挪窝,景元只得放下手机。

离高铁站还有两个路口,而电台里dj正依依不舍地开始播放本时段的最后一首歌,景元撇了一眼手表,已经十点五十五了。

七扭八拐地开进了p2,景元找了个靠近出站口的停车位,倒车入库。他拿起手机一看,锁屏上哗啦啦一串群组消息通知。

原来他一心二用,根本没看聊天窗口抬头,将给彦卿的私聊讯息发到了五人的群组里,丹枫和镜流便调侃了两句,说什么“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彦卿却一直很安静。工作群组软件没有已读回执,只能看到在线状态,景元戳进那个毛绒绒的鸟屁股头像看了一眼,显示为“已离线”。

看来当事人还根本在状况外。

景元将包子豆浆插在车门储物舱上,下车,去后备箱里翻帽子出来,认命地搭扶梯去地面层接这位新成员了。

接站过程比他脑补的要顺利,景元看到彦卿真人的那一刻,瞬间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要用小鸟作头像了:那双在口罩上露出的圆圆的金色眸子四处张望的模样,看起来真像一只惊疑不定的雀鸟。

景元挥了挥早就准备好的平板,叫了一声彦卿的名字,那孩子便机敏地捕捉到了他的方位,从人群中挤出来,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乖乖跟在他身后,上了去停车场的电梯。

两人一路无话。

景元有些尴尬,他意识到他太在意有没有狗仔在偷拍,以至于连个正式的招呼都没有和彦卿打,这很不礼貌,且没有风度。

到了车旁,彦卿双手抱着半人高的行李箱要往他后备箱塞,景元接过箱子,却比他预料得轻得多,但他仍然皱眉道:“公司怎么没派个助理跟着?”

彦卿自己将另一个箱子放好:“我是私事回去了一趟。”他仰起头看景元,伸出右手,“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景老师好,我是彦卿,很荣幸能与您共事。”

“你好,欢迎你加入云在高天。”景元看见彦卿的手在微微颤抖,握起来冰冷,全是汗水。想来是太紧张了,但毕竟是他这个大前辈显得冷漠而难以接近在先,便给了个台阶下,“什么老师不老师的,以后综艺上这么叫,别人可要以为我职场霸凌新成员了。”

“那……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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