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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陆珵薄唇抿紧:“溦溦,你听我解释。”

李青溦甩开他的手:“有意思麽。”

她轻轻咬唇,视线微微下垂,一双晶亮的杏眼深不见底,“是不是觉着我蠢,好玩吗?这般骗我。”

饶是再迟钝,李青溦也反应了过来。

他数次的欲言又止,先前在画舫上莫名便摆平了的事情;在南郊庄子里,工部众人的态度……

原来众人对他的态度不是不够亲近,而是不敢。

可笑她之前竟叫他去并州做赘婿。

他当时是如何想的呢?

李青溦很难形容自己一瞬间的感觉。只觉着四肢八窍的血一瞬间倒流至头顶。一时间冲地她浑身发寒眼睛酸痛。

她不受控制地笑了一声。

“这样骗我,有意思麽,是不是觉着我很蠢?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李青溦哽了一声,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

他怎么能这样呢?她只觉着自己这半年就是个笑话,是个丑角,真丢脸。

陆珵的手轻颤一下:“不是的,我为何会那般想,溦溦。”

“太子殿下这般称呼民女小字,叫民女惶恐。”

李青溦瞪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摘下来扔到地上,突就头也不回地跑下桥去了。

她背影萧瑟又决绝,莫名陆珵觉着心慌,提步跟出去。

身后众人本都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支着耳朵听话,见太子殿下出去,先抬起眼面面相觑一番,又将视线齐刷刷地移向李栖筠。

李栖筠明显觉出这视线有好奇,有敬重,有敬畏,其中不乏他的上峰顾大人。

“小李大人,您可知晓先才是怎么个意思?”

若是往常李栖筠在班房受此青眼,他恐怕整个人都要飘飘然。他此刻虽也有飘飘然…却是带了一头雾水的飘。

“这…下臣……我也不知道啊!”

--

众人眼见从李栖筠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当即便将这个给放在脑后,忙起正事——追太子去。

还好太子殿下一直跟在那李大姑娘身后,并未走远。

几人匆匆几步,王阁老走前道:“太子殿下,仪鸾殿走水,臣等正不知如何是好,正等太子殿下示下。”

陆珵的脚步生生停在原地,片刻,他回过身问:“火势如何?可有伤人?”

身后众人七嘴八舌,陆珵行于正中,听到未有人受伤便开始走神。

其实先前他的身份,也并非难以启齿,只是最开始西郊与她初见,他只当是等闲一日,只是过路一面,他觉着没有必要告诉她他的身份。

后来二人渐渐相识,经历了那般多。

她那般明艳灼灼,神采奕奕,是枝上的桃花。而他,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心如沉水,没有涟漪,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便是坚硬的城池壁垒。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一朵桃花落下,落花流水。

或许是那等闲一日的春雨淙淙琤琤,乱他心房,或许是画舫小舟上,他捡了她的簪子,也或许是南郊的流水荷灯承载的愿。

后来,他时常在想,若是初见那日便告诉她他的身份便好了,他并不是虚伪伪善之流,也并不想瞒着她什么。

但他知晓,当时她只是想找个赘婿同她回并州而已,他也知晓她的性子,若是得知他的身份只会对他敬而远之,不会同他有一点交集。

她从来是这般的女子,骄傲明艳。

他承认,他当时也想了很久,唯一的解是:他不愿叫心悦之人远离她。

人心难满,想得太多,做的却未必够。也未给她足够的信任。

她因他犯的错那般伤心,而他此刻,却不能丢掉所有事,正大光明地追到她身侧解释。

从头至尾,都是他的错。

青石板上亮晶晶的,那是先才她扔到地上的东西。

这红豆手串儿本就戴得久了,材质也并不大好,先才她掷于地上,已摔碎了好几枚珠子。

陆珵弯腰,将那串儿碎掉的红豆手串,一点一点地捡了起来。

月光零落而黯淡,芭蕉硕大的影子在灯火中招展,婆娑的叶子投在地上,大片大片的似有风雷。

他躬身的背影隐于灯火中,无尽落寞。

——

小周氏偷偷溜出来在一棵树后打量几眼。

先前小周氏出来的时候,还被内侍叫住一顿盘问。只是过了这头,内侍人数明显少了许多。眼见李栖筠等一众人进了眼前的院子,小周氏便藏在外头的树跟前瞧。

今日的事她猜出当是刘贵妃所为,虽信王妃未同她是什么,但也并不难猜。

叫一个男子心甘情愿地娶一个女子,或是叫一个女子心甘情愿地嫁给一个男子。无非就是那些手段罢了。

具是她十五六年前玩剩下的招数,她支耳往里听,许是因里头有些大,挺着很寂静,小周氏也听不清众人说了什么。

好在一切都未叫她失望。

未久,她便瞧见李青溦寒着脸快步出了门,后头,一道人影远远地追了出来。

她以为是那孟公子,欲多打量几眼,却发现是个生面孔。

一时微微蹙眉:难不成此人是李青溦的奸夫?今日李青溦是与此人私会被抓了个现行?

好啊,孟家亲事她是结不成了。不过不是孟家郎君也好,虽说如此刘贵妃同信王等人的计划破空,可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如,李青溦她如何配得上孟家郎君?合该寻一个无名之辈。

她正有几分洋洋得意,突见众官员乌怏怏地从出来,李栖筠跟在后头。

小周氏听见他们着急忙慌地喊:“太子殿下……”

小周氏眼前一花,太…太子殿下?

——

今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作者有话说:

到了后半夜, 又下了雨,雨从高空坠向人间,整个京城都笼在一层霏霏霭霭的雨幕中。

今夜, 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仪鸾殿起火之事到底有几分蹊跷, 陆珵亲理此事。

许是顾念杏园朝会于会者众, 不好打搅, 陆珵暂未叫人禀明庆帝,叫了先前扑火的救火兵丁同殿前军巡都指挥的人一同察勘火源,问询人证保存物证。

他事乃躬亲,披雨站在廊檐底下, 一时勘测周围花木, 一时用工具刮了柱子上的黑灰仔细端详, 半晌他与一旁的殿前都指挥刘庆说话。

远远地, 众人见他一张鲜明的唇抿得很紧,连带下颌线也绷得很紧。

即便离地很远, 众人也能瞧出太子殿下心情不大好。

天色黑沉, 雨势却越来越大。

众人又犯困又有几分瑟瑟缩缩地站不动,齐齐躲在屋檐下头。

上了年纪的王阁老等人实在是困倦异常,犹豫片刻,瞧了李栖筠一眼。

李栖筠正在神游。

王阁老叫他好几声,李栖筠都没有动静。他无奈, 抬步,撑着伞走到李栖筠面前。

他重重拍李栖筠的肩膀,李栖筠被吓一跳, 忙抬眼瞧他。

王阁老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李大人, 眼见物证、人证具已存证, 走水之事自然有军巡处的人察勘, 想也并不是一日之事,明日后日还有宴会,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吾等实在忧心太子殿下龙体,不若您去劝解一番,叫太子殿下早日歇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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