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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张玥在下午醒来,醒来时见江瑟在这也不意外,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江瑟起身阖起病房的门,给她倒了杯温水,边扶她坐起,边说:“喝点水吃点东西,之后我们说说话。”

张玥看了看她,接过水杯,无声说了句“谢谢”。

江瑟慢慢等她喝完一杯水,吃完一碗何苗装保温盒里的粥,才转身从包里拿出两份已经签署好的文件。

“一份是锦绣巷三十八号的拆迁协议,一份是新锦绣巷三十八号的赠与合同,你只要在这份赠与合同上签名,这合同就能生效,到时新的锦绣巷三十八号依旧是你的。”

张玥接过两份合同,似乎有些惊讶江瑟会这么轻易地将铺子还给她,忙低头翻看。

江瑟等她看完便将合同从她手里缓慢抽了回来,说:“你同我说赵志成的事,这合同我就给你。”

张玥目光定定看着她手里的合同。

江瑟看着她说:“你被人撞了,不敢报警也不肯让何苗送你来医院。搬来桐城的这八年你几乎不出门,出门了也从来只敢用现金。这些,都是赵志成教你的吗?”

张玥抬起眼:“你想说什么?”

“是因为十年前的杀人案吗?”江瑟平静地说,“十年前,你在榕城被人用药迷昏。迷昏你的人一个是你上司一个是你同事,他们欺负了你,还说是你自愿的对吗?后来赵志成帮你杀了他们,你们逃离了榕城。两年后你带着一笔钱来到桐城,买下了锦绣巷三十八号,而赵志成从此消失。你一直在等他回来找你,对不对?”

江瑟说到这里便停了须臾,望着张玥认真道:“张老板,想不想知道赵志成之后去了哪里?”

听见江瑟提起十年前的事,张玥目光恍惚了好半晌,呼吸却渐渐急促,嘴唇几度蠕动,她缓慢攥紧颤抖的手指,看着江瑟问:“他去了哪里?”

“你来桐城的三个月后,他出现在北城,伙同另外两个惯犯绑架了一个十六岁的富家千金。”

张玥神色一怔,愣愣地看着江瑟。

江瑟缓缓一笑:“你想得没错,被他绑走的富家千金就是我。”

张玥默了默,说:“所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我找你报仇做什么?又不是你绑架我的。”

江瑟起身将手里的合同书放回包里,给自己斟了杯温水,靠着桌沿回身看张玥,温和道:“你别怕,我不会报复你,也不会害你,即便你是赵志成爱的人。我不但不会害你,还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守住你的灯塔。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跟你的交易。”

张玥望着她。

眼前的女孩儿目光澄澈坦荡,就好似她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她是真的不恨她,也是真的想要帮她。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曾经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差一点也发生在我身上。”江瑟缓慢地眨了下眼,“当年绑走我的绑架犯一共有三人,另外两个人身上背的案子比赵志成还多。我被绑走了三天,他们第一天就已经忍不住,说从来没玩过名媛,当晚就灌我喝下你曾经喝过的药,最后是赵志成及时阻止了他们。那时候赵志成会阻止他们,或许是因为你,因为他在我身上看到了曾经的你。”

江瑟面色淡淡地陈述着,声音平静得仿佛在复述一段旁人的故事,而不是她自己的。

张玥眼泪已经掉了下来,语无伦次道:“他不会跟那种人同流合污,他说过的,那种人他见一个杀一个。他明明说了一定会回来找我,我们说好了的,到了桐城就能开始新生活……”

她木呆呆地重复着这段话,某个瞬间,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一般,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问江瑟:“他死了对不对?阿城他,是不是死了?”

“没有,他没死,他杀死另外两个绑架犯后逃了。”江瑟拿起桌上的纸巾盒,递给张玥,缓缓道,“张老板,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你一定知道他为什么不敢来找你,因为他害怕会给你带来危险。你说得对,他那样的人,一定不会跟他痛恨的那种人同流合污,他一定是被逼的。”

泪珠从眼睫滑落,张玥重复江瑟的话:“你说他是被逼的?”

“那场绑架案一定有第四个人,他害怕那个人伤害你,所以他不敢出现,而我想要抓住那个人。张老板,赵志成从那两个人手里救下了我,我不恨你们,我只想找出指使赵志成绑架我的真正主谋。”

江瑟看着张玥绝望无措的眸子,慢慢诱哄,声音里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只要你帮我找出那个人,我会出具谅解书,也会作证他是为了救我才杀人。我一定会守住你的灯塔。等他从监狱里出来,你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再也不需要逃了。”

人在生病或者遭遇意外时,意志力往往要比平时要脆弱,尤其是一个习惯了把他人当做灯塔当做救世主的人。

江瑟低头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放在张玥手里,对她说:“你先好好把腿养好,旁的事等你出院了再说。”

她抬起眼,目光真挚又坚定:“等你病好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起抓住那个人。”

-

得知张玥醒来,何苗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医院。

江瑟没在医院逗留,车还停在住院楼对面的停车场,出了住院楼,她往左转,快到灯口时,却无端转过脸,往住院楼右侧的街头望了眼。

那里依旧人头攒动,细雪在昏黄的灯色里坠落。

她慢慢收回眼,挤入下班的人潮过马路取车。

车子停了一日一夜,车身覆了层薄霜,江瑟坐进驾驶座,却不急着起车。

昏暗的车厢里,她眉眼落了点阴翳。

左手尾指那断了筋的伤口再度泛起了疼痛,那时她双手被捆着身后,那两人死命掰着她下颌要给她灌药,她便是在那个时候摸到了那根断裂的锈钉。

她知道那药会让她失去一段记忆,可她不允许自己忘记。

她要记住这些人是怎么伤害她的。

所以她将那根断裂的钉子狠狠扎入了肉里,那时她想,只要她活下来,只要她能活下来,她一定要抓到他们,以眼还眼。

如果不是赵志成一脚踹走那碗喂了一半的药,将她从那两人手里救下,她或许不仅仅是断一根手筋。

七年前的伤口分明已好,可疼痛仍在。

江瑟缓慢舒了口气,启动车子,往富春街开去。

然而车行至半路,忽又拐入一处商圈,在停车场里骤然停下。

江瑟盯着挡风玻璃外密密匝匝落下的雪花,摸出手机,给陆怀砚拨电话。

手机“嘟嘟”响了两声便接通,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角,轻声问:“陆怀砚,今晚见面吗?”

电话那头默了两秒,接着江瑟便听见他道:“五十分钟,不,四十五分钟,瑟瑟,四十五分钟后我们见面。”

他这会似乎是在一片极空旷的地方,风声呼呼叫嚣着,他的声音在肆虐的风里却听得清晰,低沉的,含着笑的。

通话结束后,江瑟调转车头开往君越。

陆怀砚踩着时间,离约定时间还差一分钟,他从电梯大步走出,拿出房卡“滴”一声开了门。

屋子里开着灯,玄关那儿挂着她的大衣。

慵懒复古的音乐声正从唱片机里缓慢流出,那姑娘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唱碟,蓬松的长发松松散散披在肩头,听见开门的动静,她手上动作一顿,清幽的目光往他这头瞥来。

陆怀砚脱下手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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